纪念段云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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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下段云娥三个字心头有千言万语,这几天念叨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烧纸时要念叨:段云娥,这是给你的,收好啊。撒纸时也要念叨:段云娥,收着哈,都是给你的。烧衣服时继续念叨:段云娥,衣服都烧给你了,不喜欢就拿着钱去买点新的。

段云娥是我妈的名字,是的,也姓段,都是段家村的,跟我爹段云岁一样,都是云字辈的,甚至跟我奶奶重名,只是我奶奶姓宫,大概都是取云中嫦娥之意吧。本就是天上的人,如今已回天上,我们这辈子的缘分也走到了尽头。以后相别两宽,各自安好。

我人生里能记得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我妈把我锁在村里的老房子里,我睡醒了就一直哭,住隔壁的三大妈从木头窗户里把我抱出来哄了哄。后来的记忆应该是晚上睡觉要摸着我妈的胸部睡觉,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就想到如果以后我妈不在了,我就再也摸不到了,后背不仅一阵阵发冷,那应该是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再后来的画面就是我不去上育红班,我妈拿着玉米秆在房前把我揍了一顿,那时候我家搬到了新房子里。新房子就在河边,每年夏天下大雨时,河水就会泛滥冲进我家院子,我爸在县城工作,我妈就得靠自己去把门槛下面的缝隙堵上,防止河水冲进来,有时候水太大根本挡不住,就从我家院子经过房子东侧的过道流到老房子去。生我弟时我并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某天天还没亮,我妈让我去大姨家叫大姨,冬天的凌晨,我应该是一个人跑到大姨家去的,跟表姐们一起又眯了一觉,天亮了以后我直接去上学,放学回家家里就多了个胖小子。再后来就是爷爷去世,我妈和其他女亲戚趴在村里路上嚎啕大哭,我才8岁,我不知所措的站着,跟着一起哭。

上小学时我妈会让我放学后去挖野菜回家喂鸡,教我认识野菜,什么是荠菜,什么是扁担钩,什么是兔耳朵,麦子返青的时候是挖荠菜最好的时节。放春假和秋假就是我们春播秋收的时候了,我会帮我妈种花生,她在前面刨坑,我在后面撒花生,一个坑里撒2-3粒花生米,然后用脚把坑填上;秋天的时候会上山收地瓜、刨花生,刨花生的时候我会有个小篓子跟着捡掉在土里的零散的花生,比较喜欢的是收地瓜,有些地瓜会直接在地里片成地瓜片,遇到红瓤的地瓜我就会吃几片,甜甜的,有时候还能遇到大肚子的蚂蚱和螳螂,我妈就会烤着给我吃。说到吃虫子,夏天的时候院子里会有知了猴,我妈也会抓来烤给我吃,很香~~夏天的时候还会跟着我妈上山去采蘑菇,下完雨,蘑菇就长出来了,我妈采一大篓,我采一小篓,尽管很小心,还是被洋辣子蛰过好多次,被蛰了以后,我妈就会找一块土里的石头给我蹭伤口,说这样就不疼了,其实还是一样疼。上山干活渴了就找一个泉眼喝点水,水不干净,我妈会找一种叫猫眼的草,挤出白色汁液滴到水里,果然水一会儿就变清澈了。后来看书说有人喝山上的水喝了好多青蛙卵到肚子里,还孵化了,我就很担心我肚子里也会有青蛙卵,事实证明书里的一些奇闻轶事很多是瞎掰的。村里的妇女除了做农活还会做其他一些手工补贴家用,我们村里做的比较多的是铰丝和刺绣,铰丝就是根据布上画的绣样把一些线挑断,然后抽出其中的线头,做出镂空效果,然后用线把镂空部分再缝一缝加固,成品类似下图那种。我妈负责把线铰断,我就帮忙挑线头,我妈速度快,我经常跟不上,而且那时候的手很奇怪,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经常把布和线弄得黑黑的,我妈还得清洗后才能去交货。

那时候不喜欢过节,尤其是过年,不仅要包饺子,还要蒸馒头,我妈会让我揉面,我胳膊都没劲了,还不行,揉的不够,继续揉。包饺子我就是负责擀皮,我妈包的速度超快,我擀皮的速度远远落后于她包的速度,所以每次胳膊都会累的生疼,而且我们那里包饺子会用大肉块,经常嚼不动,所以一点都不爱吃饺子,后来才发现其实不是不爱吃饺子,只是不爱吃那种馅儿的饺子。其他村里的记忆有些模糊了,还依稀记得有一次我妈带着我去西山的一个地窖里,很深很黑,像地道战里的那种,是村里用来储存粮食的地窖,但是我问我妈,她说没有那个地方,所以我不知道是我做的梦还是真实存在那么个地方。

小学4年级,我家搬到县城,爸妈自己掏钱买的商品房,2万多,89年那是一笔很大的钱,借了很多饥荒,于是我爸就弄了两台蜡烛机放在一个房间,我妈下班后就开始做蜡烛:熬一锅蜡油倒到机器里,等蜡凝固再摇动把手把蜡升高,拔出来放到上面台子上,继续倒蜡油,要等下面的蜡油凝固了,才能把上面的蜡烛芯剪断。然后6支一包包起来,再装箱,一箱多少支不记得了,纸盒上印着光明蜡烛厂,因为我弟叫光明,那时候电能不足,经常停电,所以我家蜡烛销量还不错。

初一那年,我爸去出差,早上发小到我家叫我一起去上学,我一头栽在饭桌角上,那是我第一次晕倒,把我妈吓坏了,后来多亏医院,医院说是低血糖。那天是北京亚运会开幕式,下午发小很早就放假了,老师让回家看开幕式,很多年后发小还记得这一幕。这年冬天的时候我得了阑尾炎,要住院做手术,我妈陪着我打点滴,天气冷,点滴输到胳膊里,我的胳膊也凉,我妈就捂着管子给我暖和,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还是什么,住院那几天开始突然就闻不了烟味了,很恶心反胃,我妈就跟病房里的人说让他们不要抽烟,女儿闻不了烟味儿。后来我家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先是买了石英钟,然后装了电话,买了29寸大彩电,我爸甚至还有了大哥大和一辆车,不是轿车,我们那里叫大头车,前面可以坐6个人,后面带个货斗,初中毕业,我爸带着我们一家四口去了威海、青岛玩了一圈。

高中时,很流行星座,我买了两本星座书拿到学校,被老师没收了,我妈知道后没批评我,只说了一句:活该!我妈还经常给我买很多好吃的,不让我弟跟我抢,说姐姐要学习很辛苦。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家都有一个苹果吃。高考前夕,我妈工作时把脚扭断了,骨折,在医院住了很久,她担心影响我高考,给我买了新衣服也以怕影响我高考为由不拿给我穿。高考前一天中午,我要去上课,我妈说陪我一起走,她要去买点东西,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就说我去院子里等你,等我妈磨磨蹭蹭出来,我看见她就拉着她胳膊晕倒了,我妈说我净在我爸不在的时候吓唬她。因为晕倒所以高考失利了,来了北京上学,然后有好几年都跟我妈接触很少。

大学毕业找了工作,我妈那段时间正好在北京住表姐家,我分了宿舍,宿舍是公司以前几个男生住的,我妈和表姐一起帮把我东西搬过去,收拾了很久,扔出去成吨的垃圾。我跟我妈说:毕业前两年我不攒钱哈。我妈说随便你。正是有了我妈这句话,我才敢去双安商场买块钱的SKII眼霜。

后来结婚怀孕,我妈来照顾我,每天都给我带一大兜水果上班,一直持续到她生病。大儿子出生后,基本上都是我妈帮我带孩子,那段时间她身体总不好,胆囊息肉、阑尾炎、甲减,还把膝盖摔碎了,后来找朋友看了下我的八字,说我不适合跟我妈住一起,会影响她的健康,我并没有太在意,那时候我不信这些东西。我妈还一直催我生二胎,我也想生,只是政策不允许,而我在国企超生是会被开除的,直到有了单独政策,我幸运的怀上了二胎。那时候我自己偷偷研究了一下八字,八字显示我命里有2个儿子,我心想如果这胎真是儿子,我就信命,啊,果不其然,就是个儿子。然后我想起朋友跟我说的,我八字显示不能跟妈妈住在一起。

年12月25日,我记得很清楚,我妈咳嗽了2周一直不见好,医院检查一下吧,医生说怀疑是肺结核,建议做加强CT,结果出来说怀疑肿瘤,让做进一步检查。立刻联系表姐,医院检查吧。书记说只要是淋巴上的问题,我有80%的把握能治好。那几医院跑,看出来结果没,一直没有结果,中间有元旦假期,我们很煎熬,我妈也煎熬,一直咳个不停,偏方都用上了,也压不住的咳嗽。那时候不懂,我一直以为只有恶性的肿瘤才叫癌,良性的就是肿瘤,后来才知道,只要是淋巴上的,都是癌。又过了好几天,终于确诊了,弥漫大B淋巴癌,四期!医生说癌细胞复制特别快,然后问我们是否要加入一个什么实验组,我和我弟异口同声拒绝了,赶紧治疗。医生出了治疗方案,先化疗,问用不用美罗华,一种进口药,能提高10%-15%的治疗效果,就是医保不报销,一只2万4,我和我弟默契的说:用!又问:用不用一种保护心脏的药?一万块钱。我们俩:用!确定了治疗方案,做8期化疗,21天为一个周期,每次化疗1-2天。为防止静脉炎,先插滞留管,从大臂上插一根很长的管,插到那里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洗澡时要保护好,不能见水。老太太血管细,折腾好几次才插好管。一切准备好,下午开始用药,我弟和我爸陪着。那些天我正常上班,下班后正在家吃饭,医院电话,说我妈出现严重反应,正在抢救。我挺着大肚子立刻开上车,去地铁站接上老公,医院,8公里的路程,我15分钟就到了,我姐家住的比我近,还没我快。后来再跑这段路,路上很多红绿灯,根本不可能15医院的。跑上楼看到我妈背靠在我弟身上,呼吸急促,是美罗华的反应,还好已经没事了,不过医生建议保护心脏的药先不要加了。我们都同意了。第二天只要正常打化疗药就可以出院了,结果我姐说给做个南瓜炖羊肉吧,好好补补,送过去吃完老太太就食物中毒了,白细胞降到可怕的数值,直接上塑料帘子了,外人不能进帘子里,确保老太太处于一个无菌状态,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星期,终于出院了。后面几次化疗就比较正常了,虽然老太太中间也闹过,不想治了,我挺着个肚子忍不住打了她的手,然后一边流眼泪一边流鼻血,吓得小护士赶紧安慰我,别生气,小心胎毒。打点滴的时候,点滴也凉,我就用手捂着管子,突然想到我小时候住院我妈也这样给我捂过管子,怕我胳膊太凉,人生啊,真的是一个轮回。不过总算都坚持下来了,中间还会有腰穿或者脊穿,就是从腰部或者后背插一根很粗的针进脊椎,抽出部分组织检查,生怕癌细胞转移到中枢神经,好在一切正常,8次化疗后医生说以后每3个月来复查一次就行了。老太太除了头发掉的差不多了,其他基本没事了,我给买了顶假发,戴着还不错。

4月我家二儿子出生了,老太太化疗完就到我家看外孙子,爬四楼也都没问题。9月我弟结婚,老太太戴着假发,一件大红上衣出席了婚礼。

时间很快过了1年,每次复查结果都还好,还能带着我家小儿子去公园溜达。暑假我和老公带着大儿子去英国玩2周,期间我家阿姨发现我妈嘴开始歪了,8月份要复查,我妈说不着急,等8月再说,我家阿姨没同意,拉着从老家回了北京,果然,转移到了脑子。医生说一直担心会转移到中枢神经,但是没想到直接转移到了脑子。我弟给我打说你赶紧回来吧。我改签了机票,一个人先回了国。老太太已经意识不清了,医生很严肃的跟我们说:如果治得好能有半年时间,如果治不好也就2个疗程吧。一个疗程21天,2个疗程就是1个多月。去海总做了定位,确定了病灶位置,在前额叶,会影响人的情绪,那段时间老太太情绪确实不好。开始化疗,每次都要抽血送到去检测,为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经常上着班就被通知去送血,好几次都忘了换鞋,穿着高医院跑来跑去。医院打一种药,降颅压的,那医院。幸运的是老太太熬过了8次化疗,只是第八次化疗发现病灶比第七次要大,可能开始耐药了,于是医生让我们过完年做30次放疗,做完了,病灶被控制住了,老太太还行,只是开始不敢下台阶,觉得腿没劲,心里胆怯,我们一直鼓励她,要努力恢复啊,以后还得看孙子呢。老太太坚持下来了,并且超过了医生说的半年时间。医生给开了一种药,让我们去买,国内卖2、3万一瓶,我们买了仿制的,一直吃着,也是吃21天休息7天,跟化疗似的,后来老太太摔了一次,就慢慢动不了了,一直喊疼,躺床上眼睛也模糊看不清。她一直怪是这个药的问题,我跟医生沟通了,医生说不行就换种药,那个药在国内卖4、5万,问了下仿制药也得1万多,我和我弟都觉得吃不起,还是吃原来那种药吧。终于去年8月份,老太太闹着不吃药了,说吃了眼睛就不舒服,我和我弟连夜开车回去,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听老太太的吧。9月份,我弟家儿子出生了,老太太很高兴有孙子了。今年我弟带娃回去给她看,眼睛看不见,只能摸了摸小胖胳膊小胖腿儿。我爹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老太太,卧床2年多,没让她长过褥疮,老太太也一直能吃能喝的,本来不觉得离别在眼前,前几天突然视频跟我说,死后不要跟我爹埋在一起,我说行啊,你自己决定就好,记得通知我弟。没过几天我爹打电话说开始昏睡,吃不下东西了。原来人真的能提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啊,上周六一早我爹打电话让我们赶紧回去,安顿好孩子们,我和老公下午1点出发,路上我的右眼很猛烈的跳了几次,心里直打鼓,晚上9点到家,老太太还等着我,呼吸一直很急促,胳膊有一半都凉了,跟她说话只有眼睛能稍微动一动,嘴巴抽动一下,也不知道是否都听到了,我一直跟她说话:没事,没事,我弟和我姐明天回来。眼看着鼻子和嘴巴开始发青,开始流眼泪,我爹说瞳孔开始放大了,然后就开始出气多进气少的,看着她很难受,我跟她说:妈,没事,我们都在。老太太听了就走了。走后按照她的想法进行了海葬,只要她能想的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今天是老太太离开的第七天,按理说我应该给她烧些纸,但是我去了一家寿衣店,问有没有纸,那个女人像受了惊吓似的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问:那哪里有卖的?女人站起来要赶我似的:现在谁还敢卖那玩意儿?!咋地?建国后不允许动物成精,现在连纸都不让烧了?算了,让我弟替我烧点吧,段云娥,你好好收着哈~~~

谨以此流水账纪念我妈——段云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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