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亮公益日记十九平凡圣人nb

编者按:这篇文章是陶斯亮女士多年前的作品,应作者要求,现在本平台转发。她说:杨叔叔是我今天选择慈善公益的原始动力。他在我幼小心田播种下善的种子,渐渐长成参天大树,庇护了我一生一世。

杨顺清,男,苗族,贵州清镇人。年12月8日出生。年2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二、六军团,参加长征。年到达陕北,赴抗日战场,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年11月,在太行山抗日战场受伤,成为一名革命伤残军人。年7月21日因病逝世,享年83岁。

两岁到九岁,是一个孩子最依恋父母的年龄,但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父母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概念,看不到也摸不着,而杨叔叔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夏天他是一把为我遮阳的大伞,冬天他是一盆给我温暖的炭火。

离别——重逢

由于战争的关系,我不得不多次转学,哈尔滨、沈阳、北京、天津、武汉,每换一处,杨叔叔就跟到我的所在地去照顾我。他白天送我上学,晚上又接我回家;上课时他站到窗口看我读书;游戏时他就站在操场边,抽着烟袋锅,笑眯眯地望着我玩耍。无论他还是我,都无法设想会有分离的一天。

年,我已九岁了,杨叔叔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有一天,爸爸对杨叔叔说:“老杨啊,你已经把亮亮带大了。过去几次想变动一下你的工作,你都不依,这次确实要考虑一下你的安排了。陈鲁固同志要去贵州,你跟他一块回老家看看吧!若还有家,那再好不过,若已经没有家了,你年纪这么大了,就再成个家吧!”

杨叔叔就要离开我了。那几天我哭得跟泪人似的,杨叔叔也是三餐不思。临走他还把仅有的一点积蓄赠给了我(爸爸让我用这笔钱买了公债)。爸爸脱下全身唯一值钱的手表赠给了杨叔叔。

杨叔叔回贵州后,又找了个老伴,安了个小家,有了两个儿子。他先后担任过指导员,公园管理员,幼儿园管理员,交际处管理员……总之,哪儿需要就去哪儿,从来不计较名利得失。

年,我因病由上海回广州休养,爸爸说:“很久没有见到老杨了,趁你这次养病,把他接来团聚一次吧!”我高兴极了,亲自到车站去接,并且安排他住进当时最高级的珠江宾馆。妈妈责备我:“为什么不接到家里来住,难道他不比家里人还亲吗?”于是我陪同妈妈,又把杨叔叔接回家来。爸爸迎上去紧握着他的双手,说:“老杨啊,你还是老样子,保持了革命本色!”

爸爸让我们去合影留念。照相馆的摄影师问道:“你们什么关系?”“父女俩!”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觉得唯有这句话,才能最准确的表达我与杨叔叔的关系。

杨叔叔来了!

再次与杨叔叔重逢,则是十四年之后了,刚刚经历了苦难的文革,父亲早在十年前含冤而亡,劫后余生母亲变的与胡同大妈无异,而我也成为了两个孩子的妈妈。

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年十月的一个普通工作日,医院查房,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话筒里传来妈妈激动的声音:“你杨叔叔来了!”“杨叔叔?!”我惊叫起来。哦,杨叔叔,他来了!我立即告假,火速赶回家里。

当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推着自行车迈进家门时,迎面走来一个矮矮瘦瘦的小老头。我低低叫了声:“杨叔叔!”便哽咽得再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我拉着他的手,兴奋地端详着。距离最后一次相见,十四年过去了。如今的杨叔叔,已经很老很老了,蜷缩着的身躯,比我还矮了半头;脸上密密的皱纹,就像老瓜皮;牙几乎全部脱落了;干瘪的嘴角抖动着,微微地绽出笑意。唯有那双眼睛,虽然已经呈现出老年人的浑浊,却依然闪烁着我所熟悉的朴实而善良的神采。可能是由于进京瞻仰主席遗容吧,他特地穿上了一身新的、显得过于肥大的中山装;在胸前端端正正地别着一枚塑料名签,闪着“贵州代表团”几个金字。就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用目光寻问着我。我知道他要问的都是些什么,但是家庭变化之大,十几年的曲折经历,岂能用几句话说得清!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也就这次,胡耀邦还专门请他去家里吃饭,这不仅仅由于父亲与耀邦叔叔是亲密战友,是延安时的邻居,更由于在我儿时千里寻父的路上,耀邦叔叔是对我们帮助最大的恩人。耀邦很感叹敬重杨叔叔的忠心义胆,文革前每次去花溪,总会探望他。在当了总书记后,胡耀邦年“在贵州省干部大会”上,讲了这样一段话“我昨天见到一位老红军,他是年参加红军的,年用个筐筐背陶铸同志的小孩,从延安背到哈尔滨(其实是白城子)。确实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你说把小孩从延安背到哈尔滨去,还不疲劳?那是大大的疲劳呀!”

轮到我照顾杨叔叔

年春,杨叔叔携老伴再次来京探亲,不料在火车上就开始肚子痛,他说是吃坏了东西,不碍大事。到晚上见他腹痛愈发严重,于是强行拉他去空军总院急诊。外科欧阳主任疑为“急性阑尾炎”,听说我与病人情同父女的关系后,他连夜请了医院的外科主任来亲自操刀。对外科最简单的“阑尾切除术”,两位主任花了挺长时间。术后他们告我,杨叔叔患的是“急性化脓性阑尾炎”,阑尾已肿胀发黑,再耽误一会儿就会穿孔,如果并发腹膜炎,那就危及杨叔叔生命了,我听后惊出一身冷汗。

天亮后杨叔叔转入了病房。我小时候杨叔叔一次又一次将我从死神手中夺回来,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他了。幸亏我那时还是空总医生,每天一得空就跑去外科病房照顾杨叔叔。医院,出院后又在我家养了三个月。

母亲在她的自传里这样写道:“以前都是老杨照顾亮亮,这一次像是命运有情有意的安排,在老杨晚年时让亮亮也尽心尽意照顾了他一次。亮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无论老杨住院还是在家休养,都天天侍奉在侧,端水喂药,嘘寒问暖,买这买那。一停下来又陪杨叔叔说话,一老一少仍像四十年前那么亲热。老杨病好之后,我们全家陪着他又游览了北京城的一些风景名胜。这次亮亮对杨叔叔的感情有点儿像女儿对父亲。亮亮一直为陶铸病重和临终时未能在旁守护而抱恨自责,这次她把对父亲的负疚之心化作了一颗炽热的爱心,加倍地奉献给了在战火中保护她,如同父亲那样从小抚养教育她,亲她疼她的杨叔叔。”

最后的告别

年元月,湖南祁阳县为陶铸举行八十诞辰纪念暨铜像落成典礼,我和母亲应邀前往参加。会后我转道去贵阳看望杨叔叔。

到贵医院探望杨叔叔。我知道他自从85年做过阑尾切除术后,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除了老病冠心病外,又得了食道裂孔疝,无法正常进食。医院,一早便穿戴整齐,端坐在沙发上等候。父女俩又见面了,心中既高兴又伤感。高兴自不待说,伤感的是杨叔叔是那样的苍老和虚弱,以至于他要拼足力气与我讲话。尽管这样,杨叔叔执意要在他家请我吃顿饭。

隔日,医院接上了杨叔叔一起回家。由于杨叔叔是参加过的长征的老红军,当地政府特地为他修了一栋二层小楼,房间布置的不错,有沙发和地毯。除老伴外,儿子儿媳及孙女一起同住,三代同堂,其乐融融。家宴非常丰盛,满满一桌好菜,杨叔叔自己吃不了什么东西,却仍像小时候一样,慈祥的望着我吃。

到了告别时分,我难免有点沉重和难过,因为我明白这很可能是此生与杨叔叔的最后一面,彼此都心照不宣,但谁也不愿流露出来。我望着在寒风中伫立着的杨叔叔瘦小单薄的身躯,心里默默地说“永别了!恩人!”

杨叔叔生命力非常顽强,他在病床坚持了三年,直到年7月21号去世,活到了83岁的高龄。

恩重如山

大约年,我听说杨叔叔的家乡贵州清镇准备将杨叔叔的墓由花溪迁回故乡。此时杨叔叔已成为清镇的一张红色名片,深受当地群众崇敬。我听说此情况后,向当地政府提出申请,自费立一块感恩碑,了我此生心愿,也为后代永远讲诉杨叔叔的感人事迹。

年10月14日是杨叔叔的迁墓仪式。很不巧我左膝关节内侧韧带急性拉伤,疼的寸步难移。但为了生命中这一庄严时刻,我还是拄着拐杖千里迢迢来到了贵州小城清镇。

杨叔叔的新墓坐落在一块田野的小山坡上,是当地通用的圆型墓,很气派。虽然地方狭促,来的人却很多,周边山野站的满满的。新墓的左前方有块一人多高的碑,被红绸子盖住。当我揭掉红绸时全场掌声雷动,“恩重如山”四个红色的大字赫然显露,碑的另一面则刻着四个大字“平凡圣人”。这两组字饱含了我对杨叔叔的深厚情感和由衷评价。

如今回眸经历的一切,百感交集。自觉无论做人做事还是家庭,我都还算是成功的。这归功于杨叔叔和我的父母。父母赋予了我坚定的信念,一生都有所追求。杨叔叔则教会我与人相处的准则,就是“人和”。我觉得我这个人其实是杨叔叔塑造的。2岁到9岁,是一个人心智开启的阶段,杨叔叔就是我这个阶段的启明星,他为我奠定了做人做事最初的价值观。杨叔叔这个贫苦农民出生的普通红军战士,将传统文化中最优秀的部分——温良恭俭让,潜移默化地给了我。正是由于杨叔叔的精神浸润,几十年来我的心始终是柔软的,始终坚持了善良和宽容!

(本平台获陶斯亮女士独家授权发布连载“陶斯亮公益日记”,转发、转载请注明出处,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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