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人生三大步骤:悟道、立愿、修身。
悟道之路:亲其师、信其道、潜其学。
道,是历程;师,是明灯;愿,是志向。
王世民教授由于家境贫寒,直到解放以后才有机会上学读书。年春,他的母亲患破伤风,被庸医误治而早逝。心力交瘁的他又患上了面神经麻痹,无论是针灸还是敷药,近两年时间都没有太大的效果。这两件事便激起了他从医救人疾苦的志向。
一、深自砥砺潜学明志
苦心人,天不负。年高中毕业的他被北京中医学院录取,天遂人愿,从此便走上了从医之路。
(一)立志医学
当时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专业第一年招生,王世民教授把“中医学”填报为第一志愿。至于为什么坚定地选择学习中医,大概冥冥之中命运已然有了注定。那种潜移默化而来的对中医的笃定,来自隔壁中药铺里一排排的中药柜,来自那段经常跑去中药铺认中药的日子,还来自小时候乡人赠给曾祖父的“佩德神医”匾额。
年9月1日,王世民教授迈进了北京中医学院(今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大门,如愿以偿地成为一名大学生。
时值第一个国家五年计划,百废待兴,当时,年轻的共和国急需大量的人才,首先是轰轰烈烈的国家建设需要一大批理工技术类人才,显而易见的是,从事这一领域工作的社会地位相对较高,具有明显的现代化特色。特别是有机会得到苏联专家的培养,甚至到苏联留学的机会也很多,王世民的同龄人大多走上了这一领域。而王世民教授则坚定的选择了中医。
年的北京中医学院,当时借住在北京市东城区北门仓北京市中医进修学校的校舍里,年才迁入海运仓胡同原“朝阳大学”的旧址,教室、实验室、宿舍、医院等都在这个院子里(即今中国中医院的大院)。学校的成立和招生都很仓促,所以建校之初无论是生活环境还是办学条件都十分简陋,让王世民教授印象深刻的是,最初上课时教室并没有桌椅,只是每个人发一个小马扎,双膝当桌子上课。那是一段艰苦的岁月,却也是王世民教授记忆里的流金岁月。
(二)真金火炼
真金需经火炼。王世民教授读大学那年,正值大跃进时期,许多学生积极“搞革命”,清扫“资产阶级大学”痕迹。那时北京中医药大学还没有教材,学生们只有油印的《黄帝内经》和《伤寒论》讲义。课程也不多。面对复杂的社会环境,面对艰苦的生活学习条件,梦想之路在哪里?学习,为了梦想!王世民教授走进了图书馆,基本上每天都泡在图书馆。用王世民教授自己的话说,“我在学校是一个落后分子,成绩中等。欣慰的是有好老师,读了很多书。”在众名师的带领下,王世民教授不仅医学精进,更感慨救人行医的神圣。
王世民教授保存的
当时的课程表
年在北京中医学院
(现北京中医药大学)
求学时期照片
在变革的调整时期,如何在乱局中保持定力,在变局中抓住机遇,这是多么严峻考验。
六年的大学生活,王世民全身心扑在了学习中,沉迷于课堂和图书馆,在浩瀚的文献中汲取着营养,感悟着神妙,使他形成了“医理尊内经、药性师本经、医法从仲景”的早期理念,特别在陆石如、孔嗣伯、刘寿山等一代名师大家的耳提面命中,积累着心验,传承着精粹,在中医药科学的滋润下迅速成长起来。
(三)良师开卷
一万步卷帙浩繁的世界,最初都有良师开卷。相伴而行,与有荣焉。
在那个普普通通的院子里,汇集了中医界的许多名流和前辈。这些老师里有京腔京味的北京中医名宿,如于道济、陈慎吾、马龙伯等;还有从全国各地调来的学者和有识之士,如操着上海普通话的秦伯未、章次公、余无言等;江苏来的人最多,至少有二十几位,如王慎轩、程莘农、印会河、董建华、杨甲三等;更有高嗓门讲四川话的任应秋、李重人等;操东北话的大多是讲授普通基础课和西医基础课的沈阳医学院来的后起之秀如刘国隆、邱树华、金恩波、贲长恩老师等,王世民教授记得巩国本老师用的小蝗虫,邱树华老师讲课用的尸体都是由沈医支援的。
潜学点滴
王世民教授保存的任应秋先生授课提纲 随陈慎吾先生听课
学习笔记 随秦伯未先生听课
学习笔记
在那个普普通通的院子里,还有和王世民教授一代朝夕相处,为培养后学而贡献了毕生精力的一批中医泰斗,如刘渡舟、谢海洲、董建华等。他们多数是家传师授的“纯中医”,也有西学中和中学西的如印会河、程莘农、焦树德、廖家祯等。
在这个普普通通的院子里,王世民教授有幸聆听这些德高望重的老师们学贯古今的课堂讲授,对每一个老师,虽未能尽得其传,但多数老师的音容笑貌和谆谆教诲及其宝贵经验,仍时时浮现在王世民教授的脑海中。这些老师对王世民教授的学术成就都起到深远的影响。这些老师有祝谌予、方鸣谦、任应秋、印会河、宋向元、谢海洲、胡希恕、孙华士、陆石如、吴兆祥、高永江、刘寿山等等。
王世民教授实习照
第一次穿白大褂照片
在这个院子之外,医院进行临床实习期间,王世民教授得到了临床中医大家秦伯未、祝谌予、刘渡舟、张志纯、孔嗣伯等临证襄诊指导。王世民教授的书柜里,有一个被当做“传家宝”的抄本,那是王世民教授在毕业实习即将结束时,孔嗣伯老师亲手为王世民教授抄写、装订成册并题词的孔伯华先生尚未刊行的手著《藏象发挥》一书中《命门辨》一章,以供王世民教授写毕业论文时参考。其组织胚胎学老师贲长恩,在王世民教授毕业多年仍然耐心帮助王世民教授解决科研中遇到的难题。
王世民教授毕业证书等资料
二、程门立雪有容乃大
王世民教授将当年在校学习期间和工作后的实践体会,结合中医前辈们的经验及教诲,加以整理,在《山西中医》等杂志发表论文十余篇,并编著《侍师襄诊传心回忆录》(人民卫生出版社)。这些文中详述了秦伯未、祝谌予、方鸣谦、任应秋、孙华士等老一辈名家大师对他的教导和点拨,刻画出老一辈名家大师的医德医风,也彰显了王世民教授的感恩情怀和求学精神。
(一)北中医泰斗师生情
1、刘渡舟——请教问难得益良多
刘渡舟、方鸣谦、张志纯和栾志仁是北京中医学院(北京中医药大学)建院时最早的四位元老。
王世民教授曾说,刘渡舟先生讲课带着浓厚的东北口音,讲得非常活泼,深入浅出,并处处结合临床,生动地描绘临证中的动态变化。
王世民教授曾受刘老耳提面命的亲炙,主要教导有:旋复代赭汤的组方配伍、桂枝汤调和脾胃、苏子降气汤治气秘。
王世民教授清楚记得,刘老曾说:旋复代赭汤方中用量最大的是生姜,原方是五两,而重镇沉降的代赭石用量仅1两,是生姜用量的1/5,说明该方主治的病证是中虚胃寒,用量过大,反伤胃气。
王世民教授自己把该方编了顺口溜:“旋覆代赭人参草,重用生姜温胃好,还有半夏与大枣。”
王世民教授根据代赭石性寒凉,而能“镇逆气”的作用,施用该方治疗妊娠恶阻的呕哕,遵循妊娠恶阻属于胎前用药宜凉的常规,取旋覆代赭汤加“安胎圣药”黄芩,代赭石用小量6g左右,既有很好的作用,也不伤胎气。
年,刘渡舟先生来太原讲学。王世民教授根据临床实践,总结了一篇小文《黄芪建中汤治疗溃疡病临证一得》。
王世民教授在解释方义时,根据秦伯未老师的说法,认为溃疡病从根本说是一个脾胃虚寒的疾病,因此可用《金匮要略》的黄芪建中汤施治,且有较好的疗效。
刘老见文后深入地指出,“桂枝汤的调和营卫是在调和脾胃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由此推论,桂枝汤调和营卫乃其末,调和脾胃是其本,发汗解肌是其末,鼓舞中气使谷精内充,揆度阴阳的运行是其本”。用王世民教授的话说,这不仅道出了桂枝汤治疗太阳病表虚证的真谛,也补充了小建中、黄芪建中汤功专温中补虚,缓急止痛本质所在,怎能不令人击掌叫绝。
刘老还有在藿香正气散治疗晨泻的文中,帮王世民教授写到:“何以早晨作泻?急不可缓,乃因脾胃不运,湿浊内停,清晨时分,厥阴肝木主令,其气主上升,今湿困肝木,清阳不能上升反抑其疏泄之性而下降,故有腹痛泄泻刻不容缓。”修改后的文章令王世民教授洋洋得意。
王世民教授还有一篇论文苏子降气汤治便秘(气秘),也是刘老指点写成。
患者男性,62岁,患咳喘已经近20年,伴大便困难,大便2-3日一行,刘老诊为“气秘”,乃因痰气蕴结于膈上,用苏子降气汤加减,处方是紫苏子10g,橘红10g,清半夏10g,前胡10g,厚朴8g,莱子10g,当归15g,肉桂3g,沉香末3g,炙甘草6g,生姜三片,大枣两枚为剂,水煎服五剂。
二诊时患者自觉气短、气喘咳嗽都减轻,大便仍感艰难,遂于前方加桃、杏仁各10g,服五剂,诸症缓解。
刘老指出,此患者年事已高,肾气渐衰,咳喘而便秘,乃“气秘”之证,若误用苦寒荡涤之品,徒伐胃气,反伤津液,通而复秘。用苏子降气汤,沉香、肉桂同用,温暖下焦以纳气,苏子、厚朴、半夏、莱子降气以达津液,苏子、当归还能润肠降气,有助于降气平喘。服药五剂,咳喘减轻,腑气不行,故二诊时加桃、杏仁,增强润肠的作用,杏仁与前胡、橘红相配,还有宣降肺气以助通便之功。
王世民教授和刘渡舟先生联系几十年,书信往来不断,请教问难,得益良多。
王世民教授随刘渡舟先生一起学习、生产实践 王世民教授与刘渡舟先生合影(中刘渡舟先生,右一王世民教授)
2、方鸣谦——厚朴功效之考证
据王世民教授所诉,方鸣谦先生家学渊博,医术精湛,内外诸科咸能,其敬业精神至诚感人,当时给王世民教授讲授《内经》,既无教科书,也没有现成的讲义,先生经常凌晨三点起床,以冷水揩面,披衣备课,讲授认真,众誉喷啧。课下辅导,讲述家史及自学之艰辛经历,常以令尊大人自行刊印的《医家秘奥》指点迷津,深受师生敬佩。
令王世民教授记忆深刻的是,方鸣谦先生讲解关于厚朴的效用。方老认为厚朴性燥烈,破气之力大,用之不慎则伤元气。并说有一妇女,服用厚朴因破气太甚,元气暴脱,遗尿而亡。故厚朴之使用要慎之又慎,必要时可选用“次厚朴”减缓破气之力,不致偾事云云。
王世民教授毕业后分配到山西省中医研究所,该所有位名老中医王雅轩副所长,每遇胃纳不开膨闷胀饱之症,常用厚朴,动辄每剂用五钱以上,效果颇佳。他认为厚朴对于消化不良的胃纳呆钝、脘腹胀满最为有效,不伤正气云云。王世民教授玩味此二老之经验。可以说,对厚朴功效的认识距离甚大。
经王世民教授考证,厚朴为木兰科植物厚朴的干燥树皮或根皮,性味苦温,一般认为是理气的常用药,能燥湿、下气、除满,对于胃肠道疾病如肠炎、痢疾以及消化不良的纳呆、腹胀满等症有效。用现代的观点来看,似是一个胃肠动力药,能促进胃肠蠕动。与枳实、大黄伍用的承气汤类,能通导大便,治热结便秘或某些急腹症如肠梗阻等有效。在年出版的高校教材《中药学》中厚朴未列入理气药中而是列入燥湿药这一章里,与藿香、苍术等同类。如是看来,厚朴的作用似也不算峻烈,视为开胃、消胀满、助消化的药似也并不为过。所以王世民教授认为,方老秉性谦和,为人温良恭俭让,以中和为贵,在用药上对常与“冲墙倒壁”(龚廷贤《药性歌括四百味》语)的枳实相伍的厚朴焉能不慎哉。
3、张志纯——伤寒趣讲话方药
张志纯先生是北京中医学院建院四位元老中年龄最大的,满头银发,上唇留着短胡子,个子不高,中等偏下,精神晏烁,每次上课都是衣冠整洁的中山装,穿上白大衣,在讲台上站得笔直,和西装革履的祝湛予老师一样,确有大学教授的风度。讲话时嗓音似略带哑,但吐字清楚。
张志纯先生讲授《伤寒论》生动有趣,并把自编的一些方证“顺口溜”介绍给学生,如“大陷胸汤大结胸,推胸至腹满急痛,硝黄甘遂实热证”,“小陷胸汤小结胸,胸前心下满急痛,黄连半夏瓜萎容”,用双手在胸前比画着背诵;还有不少这样汤方歌诀,如“小青龙,法尤最,麻黄芍药半辛桂,甘草干姜配五味”,“五苓散方有奇验,祛逐停饮利小便,猪茯苓共桂干,白术泽泻法尤善”,“小柴胡……”等,背起来朗朗上口,有证、有方、有药。王世民教授说,迄今已过去50年,他大多仍能背诵。
张志纯先生讲课还常常联系临床,善用补益方,他说:“我最喜欢使用,对于整体虚衰证,用六味、五子二仙胶最有效”。这些都对王世民教授临证具有深远的影响。王世民教授还留意和思考过张志纯先生提出的“五行三素”说。王世民教授理解为:中药的性味功能与药物形态、颜色、质地、生长环境等相关。
4、祝谌予——西药中用重临床
祝谋予先生是王世民教授在北京中医学院(今北京中医药大学)读书时的教务长。他早年留学于日本金泽大学医学部,是中西医结合的学者和推广者。北京中医学院创建时,借住于北京市中医进修学校,条件很差,师资也缺乏,就在似乎已到了山穷水尽拟议搬迁南京的时候,祝老出任了学院的教务长。他一方面主持教务,联络兄弟院校编写教材,又因为没有外语(日语)教师,他就登台讲授日语,王世民教授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接触祝老的。祝谋予先生给王世民教授讲授过《金匮要略》和《日语》,还带领王世民教授进行过临床实习。
在当时的情况下,高校开日语课的极少,医院校的专用教材,祝老就自己编写,上课前发给大家油印的单篇讲义,就这样课堂上响起了朗朗日语读书声。王世民教授常去找祝老师辅导,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王世民教授讲解,纠正发音和写法,甚至王世民教授毕业分配到太原工作后,还是有求必应,给王世民教授审校译稿,还写上热情洋溢的信鼓励。这对王世民教授在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完成的35篇(主要刊载在内部刊物—《中医药研究通讯》上)译校中医药学方面的日文文献帮助很大。这令王世民教授永远不能忘记。
王世民教授在年医院见习期间,祝老曾把施今墨老先生常用的药对百余个油印成册,发给王世民教授学习应用。还把他临床上常用炭药的经验,也刻印出来分发给王世民教授学习,并结合临床讲解、示范使用。
祝老白天带王世民教授看病,晚上讲授经验。在讲授施今墨先生习用的对药时,对王世民教授印象最深的是降糖对药—苍术配玄参、黄芪配山药。苍术与玄参,一燥一润、相互制约、相反相成,长于止漏浊而降血糖,尤其是对于隐性糖尿病,其效显著。关于苍术降血糖的机制,他说施老有一个精辟的解释——“敛脾精”故不畏其燥,与咸润的玄参相配,相得益彰。
祝老是一位中西医结合的倡导者,曾发表《从临床实践谈中西医结合问题》《施今墨先生的中西医结合思想和我对中西医结合的看法》《历史的使命—我看中西医结合研究》《扬长避短祝共同发展》《坚决走中西医结合道路》等多篇文章阐述自己的学术观点。
祝老认为中西医结合包括三个方面:第一是西医诊断、中医辨证。第二是中西药合用。第三是中西医理论结合。中西医学要达到真正的融汇贯通,必须实现理论上的结合,这是中西医结合研究的一项艰巨的历史任务。我国的中西医结合工作者,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在中西医结合理论研究方面取得了较大进展,如从内分泌学或细胞生物学方面研究中医学的“阴阳”理论,阐明“阴阳”的实质,作了大量研究工作,初步取得的成果不仅丰富了中医“阴阳”理论的内容,且驳斥了那些认为“阴阳是空洞玄妙之说”的谬论。大量的事实充分表明,只要坚持中西医结合研究方向,将来中西医学理论上的结合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新的医学定会产生。
祝老认为中西医结合有几个必由途径,首先要认真学好中医和西医的基本理论,在此基础上,通过临床实践逐步加深对其理论体系的认识。在中西医结合的过程中,大致上要经历低层次和较高层次的中西医结合实践,进而探索理论上结合的研究工作。
低层次中西医结合的实践:①中药、西药混用(用中药又用西药,如张锡纯的阿司匹林加石膏);②中药西用(提炼中药某些成分,依药理选用,如复方丹参滴丸、愈风宁心片等);③按中医辨证定方,依现代药理选择药物加减(如治疗气管炎之风寒袭肺停饮—小青龙汤+鱼腥草)。
较高层次中西医结合的实践:将西医诊断和化验指标纳入中医辨证,将西药定性纳入“西药中用”—用中医理论指导运用中西药物。传统上中医讲求辨证论治,即使以前没有见过的病,只要有症状,就可以辨证,就可以处方。如“肺蛋白沉着症”,全世界才数例,中医也没有这个病名,但是只要有症状,就能辨证治疗。再如有些糖尿病人,平时并无任何症状,只有在体检时才发现血糖增高,传统中医对此就无证可辨,也无方可出。祝老将西医诊断和化验指标纳入中医辨证,“空腹血糖高”,考虑是胰岛素分泌不足,其原因可能是周围炎症浸润,造成胰岛细胞受损,不能正常产生胰岛素;也可能机体自身的免疫识别出现问题,抗体攻击胰岛细胞所致,祝老从清热和活血方面去治疗。“餐后血糖高”可能是胰岛素受体数量减少或者胰岛素受体敏感度降低,以致胰岛素不能充分发挥作用。祝老选择从健脾燥湿去治疗,就可以将血糖降下来。再如,治疗咳嗽患者,经查血象,白细胞分类中嗜酸粒细胞较多,可考虑选用“过敏煎”加入到宣肺止咳的治疗中。而消炎药(抗生素)基本上属于寒性药物,常用于热性炎症中,只要参与辨证论治,就能取得很好的疗效。
祝老中西医结合的思想深深影响了我王世民教授的学术思想。
祝老曾历任中国农工民主党北京市委主任委员、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市政协副主席,在此期间,多次主持会议、作工作报告;在政协会上多次提交了有建设性的提案,为国建设献计献策,很多都体现在中医药事业上。可能这些也促成王世民教授也曾加入到中国农工民主党中。
5、任应秋——教学能手治头痛
在王世民教授毕业前夕,任应秋先生曾以讲座形式给王世民教授复习讲解了《内经》、《伤寒论》等,上世纪60年代出版的《病机临证分析》一书就是当时讲座的内容之一。据王世民教授的记忆,任老讲课嗓门很高,满口地道四川话,旁征博引,有时还一字不丢的背诵《内经》、《伤寒论》等的原文。
任老不仅是教学讲课能手,也是享誉国内外的名医。让王世民教授记忆深刻的是有一位头痛的病人,任老师开的方子除了汤药以外,另加冰片冲服。临床上王世民教授也用于神经衰弱、血管神经性头痛,用川芎茶调散方加冰片0.2g冲服,疗效满意。
冰片性味辛、苦、微寒,一般中药书籍都列入芳香开窍类药,常用于治疗痰热闭窍的神昏不语等症,外用治疗眼、目、口、舌及疮疡肿毒和烧烫伤等。本品虽说有清热止痛之功,似都是指外用,如口疮、牙痛、烫伤等,冲服治头痛似不多见。20世纪后期广州中医药大学等药理研究证明,冰片经胃肠道黏膜吸收迅速,5min即可透过血脑屏障,且能停蓄一定的时间。这也许是芳香开窍药醒神、镇痛以治疗神志昏迷、冠心病心绞痛等症的现代药理学根据之一。此外,也有人将50g冰片用75%的酒精ml溶解,用棉签醮此溶液涂末于右胁肋部的肝区,治疗肝癌的疼痛。据考,冰片有3种:一是龙脑香科植物龙脑香的提取物结晶,名龙脑冰片,习称梅片;二是由菊科植物艾纳香制取的艾片,此两种均属天然冰片;三是由松节油、樟脑等化学合成的机制冰片,现代市场销售的多为此种。不论哪种冰片,都不溶于水,故只能研末或装胶囊吞服,只入丸散,不做汤剂。
年暑假,王世民教授将所编著的《局方别裁》请任老过目。任老高兴地欣然命笔,题词曰“合药成方。领方以剂”。
6、印会河——抓主症别俱一格
印会河教授从事中医工作逾60年,精通中医基础理论,勤于临床实践,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他学术思想开放,强调“继承不泥古,发展要创新”,在临床上倡导“抓主症”的辨证思路。他主张改革,力倡中医西医相结合,走中医现代化的道路,在继承中医传统理论的基础上,锐意发展,开拓创新,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医疗风格,别俱一格。
印老“抓主症”的学术思想有一个形成发展的过程。临床上印老强调辨病和辨证,并说辨病不仅是西医用,中医也同样使用,辨证是基础,辨病是方向,其指导思想是毛泽东主席《矛盾论》中的名言:“研究任何过程如存在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的话,就用全力找出他的主要矛盾。抓住了这个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印老解释说,抓主症就是抓主要矛盾,就是辨病辨证相结合,努力找出疾病本质症状。印老在《略谈从辨证论治、辨病论治到抓主症》一文列举之肺系、脾胃病抓主症,他认为整个呼吸道疾患,重点就抓了一个“痰”字作为主症。
呼吸系统主症 痰少(燥) 白沫一清燥润肺一清燥救肺汤加减
无痰一清宣润肺一桑杏汤加减
痰腥(脓血)一肃肺化痰一苇茎汤加减
痰少不利一宣肺化痰一止嗽散加减
痰少而喘一宣降肺热一麻杏石甘汤加减
痰少苔黄一清泄肺热一泻白散加减
痰多(湿) 白痰 水泡(饮)一温散水饮一小青龙汤加味
稀白(痰爽)一除痰降气一苏子降气汤加减
白黏 脘闷一燥湿降痰一平陈汤加减
胸闷一除痰下气一三子养亲汤加减
黄痰 黄白痰喘一宣降定喘一定喘汤加减
痰黄胸闷一清肺化痰一清气化痰丸加减
鱼腥草配山豆根以代替银花、连翘,即是印老的创造。此事缘于上世纪10年动乱期间,中药银花等供应紧张,常常开出方子而无此药供应。印老临床发现,鱼腥草、山豆根同为清热解毒药,用于治疗上呼吸道感染作用不亚于银花、连翘,且有速效。所以,他在《中医内科新论》中大加赞赏。据考,鱼腥草原名蕺菜,首见于《名医别录》,大概是因其有鱼腥味,故称鱼腥草,它的本名——蕺菜反被人们遗忘,鱼腥草之名已收入《中国药典》,真是喧宾夺主了。鱼腥草是一味药食兼用的植物,临床上以清解肺热见长,用于痰热壅肺的肺痈胸痛,咳嗽吐痰,甚或咯脓血痰等症。近年来的研究表明,它有广泛的抗菌作用,故有天然抗生素之称,并制成了注射液,用于多种感染性疾病,是中医急诊科的必备药品之一。去年,曾因其发生过敏反应而被停用若干时间,这是应当注意的问题,但也不必因噎废食。另外,还有消息说它有抗辐射作用,日本广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遭美国原子弹轰炸后受辐射损伤的病人,服用鱼腥草得到救助者有之。
印老有一个治疗良性前列腺增生的验方,其中配用的肾金子(即肾精子)和海浮石是两味较特殊的药物。
印老师指出良性前列腺增生属于中医的癃闭症,并结合现代医学对本病的认识把它叫做“前阴症积”,意即其病机和乳房肿块、子宫肌瘤等一样,都是痰瘀聚结而成。由于积块压迫尿道,而见小便癃闭不通,病位在肝(肝脉络阴器)。故按照印老“抓主症”的原则,可用其自拟舒肝散方(药用柴胡、丹参、赤芍、当归、生牡蛎(先煎)、玄参、川贝母、夏枯草、海藻、昆布、海浮石(先煎)、牛膝,另加肾金子(吞服),其效甚好。考肾金子,据《全国中草药汇编》、《中华本草》记载即肾精子,系猪或牛的膀胱结石,能治小便不通、肚腹胀满,每周1~2粒或研粉装胶囊服。印老的医院侯振民主任医师研发的“前列通”胶囊,即含有肾精子,临床用于治疗中老年人的良性前列腺增生,确有效验。遗憾的是由于本品全系天然产物,极难寻觅,影响了推广和应用。其中的海浮石也是一味不常用中药,年版《药典》有收载,性味咸寒,归肺、肾经,主要功用是清肺化痰、软坚散结、利水通淋。药理研究报道称其有促进尿液分泌及祛痰作用。印老取其咸寒软坚散结之功,用于痰瘀结聚的乳房肿块、痰核及前列腺增生引起的癃闭等病症,常用量为15g。
7、宋向元——胃病良方爽胃饮
宋向元先生曾传授王世民教授一首独创的经验方——爽胃饮。其药物组成是:川楝子、当归、佛手花、绿萼梅、瓜蒌皮、茯苓、半夏、生姜、大枣。为了方便记忆,王世民教授把它编了个顺口溜:“川楝当归佛手花,绿萼蒌皮苓半夏”。
临床上,王世民教授对于肝胃不和的胃脘痞满、胸胁不舒、不思饮食、嗳气呕恶,不宜用温燥药者,如慢性浅表性胃炎、溃疡病有上述证候者,特别是女性患者畏于服药,予以此方,取其气味芬芳,轻爽之剂以和之,常有良效。方中之绿萼梅,也叫绿梅花,亦可改用玫瑰花代之,效果似也不错。此方已收录于王世民教授主编的《中医方药手册》,可供参阅。
8、谢海洲——医不专于药,而舍药无以全医
在王世民教授读大学时,谢谢海洲先生是给王世民教授主讲《中药学》。谢老就时常强调“医应识药”,王世民教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有两层:一是要医生熟谙药物的性味、功能主治和临床应用,并引证杜思敬的话说,“医不专于药,而舍药无以全医”(《济生拔粹?序》)。就是说,理、法、方、药是一个整体,医者若对药物的性能主治不够娴熟,即使辨证无误,也常有无药可用之感,或因选药不当以致影响疗效,甚或贻误病情。二是指医生还应认得药,能够辨识药物的优劣真伪。
谢老有这些本领,他幼禀庭训,习医学药,甚至还帮着自家药铺的药工师傅加工药材与制药。年暑假,谢老曾带领王世民教授在北京西边的天泰山、八达岭长城脚下的西拨子一带认药和采药,使王世民教授初步认识了一些中药的基源植物和形态,对王世民教授后来从事中药、方剂学工作,是一个启蒙和促进。
谢老是国内外知名的中医药学家,早在上个世纪,其经验方生血丸和癫痫宁即先后分别由天津及大同中药厂正式生产,并载入了《中国药典》。谢老以擅治脑髓病和风湿病著称,自创经验方——三黑荣脑汤是他晚年的经验总结,该方以三黑(黑桑椹、黑大豆、黑芝麻)为君,伍以熟地、菟丝子、人参、黄芪等。此方用药之妙在于选用辛香气浓,味薄升散之祛风药羌活配柴胡,以升举清阳之气达巅,行经入脑,有事半功倍之效。
在处方配伍用药上,谢老特别强调在注意君、臣、佐、使的基础上,还要注意到5个方面的辨证关系,即散与收,攻与补,温与清,升与降和静与动。谢老指出:这5个关系既是独立的,又是统一的,即它们是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的,可补君、臣、佐、使之不足。按王世民教授的理解,这种辨证关系实际上是中医药学非线性思维的具体表现,是中国传统文化“相反相成”哲学思想在医药学中的实际应用。如谢老师临床上常用细辛配石膏,是辛温与甘辛大寒之药相伍,专治阳明胃火牙痛、头痛等症,更妙的是麻黄配黄芪治疗哮喘,收散共用,对于久病之虚喘,两者相配,急者重用,缓者轻用,有宣降升发、相反相成之能,这是深谙中药之特点而悟出来的。众所周知,中药治病的基本原理是用药物性味之偏以纠正机体阴阳之不平衡,也可以说偏是其长,是其功,然而有偏即有弊,性能相反的药物相伍为用,正是用其长除其弊。
王世民教授总结谢老的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主要有:合欢花与合欢皮、地龙的使用、仙鹤草赛人参、桑叶与仙鹤草治疗汗证、穿山甲与鬼箭羽治疗增生、马钱子治疗痫证、吴茱萸治寒湿……等等。
9、胡希恕——柴胡吴萸善经方
王世民教授记得第一次穿上白大褂侍诊的老师就是胡希恕先生。胡老对王世民教授的影响是:治肝炎不离柴胡、吴茱萸治巅顶头痛、黄芪“生肌”治溃疡病。
在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到60年代,肝炎病广为流行,门诊上此病甚多,除了急性黄疸型肝炎外,更多见的是无黄疸型的,不论有无黄疸,胡老认为其病在肝(经),而肝脉布两胁,故柴胡用得很多,几乎是每方必用。
黄疸型属阳黄证,以茵陈蒿汤为主方,伴大便秘结者,常合大柴胡汤化裁。而无黄疸型临床见症多是胸胁痞满,肝区(胁肋)痛,胡老常用疏肝和胃以消痞满,活血祛瘀的方法治肝区痛,常用方是四逆散合当归芍药散化裁。
胡老在临床上治病使用经方,尤其善用吴茱萸和吴茱萸汤。吴茱萸味苦辛,性热,有小毒,是临床上的常用药,功专温中散寒、降逆止呕、定痛。代表性方剂就是出自《伤寒论》的吴茱萸汤,主要用于肝胃虚寒、浊阴上逆引起的食后泛恶,吐酸水或冷沫痰涎,脘胁疼痛等证。临床实习时,胡老常用此方加减治疗巅顶头痛。按一般教科书说来,藁本、蔓荆子是治疗巅顶头痛的专药,何以又用吴茱萸?胡老的解释是《伤寒论》第条明确指出:“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盖因肝脉布胁肋,上入巅顶,肝寒浊气上逆的巅顶头痛,自当用温肝降逆的吴茱萸,其代表性方剂就是吴茱萸汤。肝寒浊阴上逆的巅顶头痛用吴茱萸汤,这句话迄今王世民教授仍记忆犹新。因为胡老教王世民教授辨清了藁本、蔓荆子治疗的外感风寒巅顶头痛与吴茱萸所主头痛的不同。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后,王世民教授讲中药、方剂课,总要把这点给学生交待明白。
消化系统的溃疡病(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也是临床上的多发病、常见病。胡老认为溃疡病就是在里的“阴疮”,若论治疗应与发生在肌表的疮疡是一样的,由于脾胃主纳谷,是五味之海,每天都要吃饭饮水,再加上冷热杂进,对溃疡面的刺激不可避免,使溃疡难以愈合,所以胡老主张选用《金匮要略》治疗虚劳里急的黄芪建中汤。
黄芪能益气、生肌长肉,是《药性歌括四百味》的第二味药,“黄芪性温,收汗固表,托疮生肌,气虚莫少”。在认证治疗,也有不少医家把溃疡病视同“外疡”一样的用药,如20世纪山西省中医研究所的李克让老中医,治疗溃疡病很有名气,他就喜欢用活血化瘀,善于化腐生肌长肉的外科常用药乳香没药内服,收到较好的效果。
基于以上道理,王世民教授临证时对于溃疡病,特别是十二指肠溃疡的饥饿痛,则用黄芪建中汤加乌贝散(乌贼骨、浙贝母)再加云南白药,不仅止痛,还有助于溃疡的愈合。临床上用药后,大便潜血很快转阴,但因云南白药价格较高,且连续服用有些不适,王世民教授改用白芷。按白芷性辛温,气温芳香,治疗外感及五官科诸痛有良效,如《景岳全书》治疗头痛的有效名方—都梁丸,便是白芷一味的单方制剂,而且也是治疗疮疡肿毒的上品,定痛作用显著,同时也能生肌长肉。可以肯定,这也是在胡老用黄芪治溃疡病启示下,王世民教授悟出来的。
10、孙华士---慈祥可敬的儿科老师
年,王世民教授读大学三年级,在京西门头沟城子煤矿进行教学实习时,代教的老师中有一位慈眉善目、操着“标准上海普通话”,他就是孙华士先生。
从那时起,王世民教授与孙老保持着40余年的密切联系,书来信往不断,切磋学问,嘘寒问暖。每年中秋佳节团圆日,孙老总要不远千里寄赐上海产的名牌月饼,关爱备至。
王世民教授记得当时在京西实习时,由于是刚刚接触临床吧,平时背诵得滚瓜烂熟的脉诀、汤头等,一见病人就忘了大半,尤其是小儿患者,一是不会说话,二是看见穿白大褂的就哭,张着嘴,合着眼不让接近,更不用说问诊、看指纹、切脉了。
孙老一副慈眉善目菩萨样,总是笑嬉嬉的,所以患儿似也不害怕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说着、笑着、逗逗玩似地就拉住了小儿的小手,指给学生如何看指纹,辨别“风、气、命”三关。并特别指出:儿科也称“哑科”,除了看指纹、切脉之外,还要察色、闻声合参,不可偏执,要全面审察判断,《医宗金鉴?儿科心法要诀》有言,“审儿之病贵详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孙老不善言词,但办事认真,读书爱书,把诠译古籍以启迪后学视为己任。孙老临床经验颇丰,治疗小儿厌食症常用的辛开苦降和益胃生津两法。
小儿之所以厌食,一般责之于脾胃功能的失调,而导致脾胃功能失调的主要原因,是小儿不知饥饱、贪食求多,而家长又往往溺爱太过、任意乱投食物、甘肥腻滞之品,唯儿所喜,不知节制。
由于小儿伤于饮食,导致脾胃虚弱,脾虚则运化不及而湿浊内生。若湿浊之邪壅阻中焦,则中焦升降之机失常,疏运失司而引起厌食。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谈到脾胃升降时说:“脾胃之病,虚实寒热,宜燥宜润,固当详辨,其于升降两定,尤为紧要。盖脾气下陷固定,即使不陷,但不健运已病矣。胃气上逆固病,即不上逆,但不通降便病矣。”由此可见,脾胃升降失常,能导致一系列脾胃病的发生,而小儿厌食症,多属脾胃升降功能失司,故运用辛开苦降的治法,即升清降浊之义,使脾胃恢复升降之常,而达到愈病的目的。
益胃生津之法,是治胃阴不足引起的厌食,一般多见于人工喂养小儿,平时舌有剥苔(地图舌),性惰急躁好动,口渴喜凉饮,大便偏干。此缘小儿稚阴未充,加之后天失调,胃阴亏损,胃气虚弱则不能消化,以致不思饮食。也有因吐泻伤津及热病后胃阴被劫者,对胃阴不足的厌食,应以益胃生津为主。
小儿厌食症,当然不是以上两法可概括,除因脾胃虚弱而投健脾补脾剂之外,更有健脾疏肝,芳香醒脾,淡渗利湿,消积导滞等治法。但上述两法,孙老在临床上较为常用者,一是病由饮食失节,伤于脾胃,使中焦升降之机失常,是父母爱子女之心,恣食饮而伤胃,为世俗之通病。一为稚阴未充,胃阴亏耗,乃后天失调者为多见。前者是虚中夹实、湿浊之邪中阻。故胃不思纳,治以辛开苦降,使清升浊降,中焦疏展,胃气得以恢复;后者是体质娇弱,阴液未充,胃津匮乏,故投益胃生津之剂,使胃受滋养,通降循序而胃思纳谷矣。
11、秦伯未——独特的处方书写格式
年,王世民教授临床见习期间,跟随秦伯未先生襄诊抄方。王世民教授受秦伯末先生熏陶较多,主要方面有:处方的书写格式、方剂辨证、中药分析、肝病诊疗和中西医结合的认识。
在处方的书写格式方面,秦伯未先生有自己独特的格式,一般处方多为11味左右,每张处方写4行,1~3行每行3味药,第4行1~2味药,按君、臣、佐、使排序。他要求按这个规矩抄写他的处方,字迹要清楚,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上下乱写、乱添。
处方大体的样子如下:
×××××××××
×××××××××
×××××××××
××××××
近年出版的《山西省病历书写规范》中规定处方书写要求是药名横写,每一行1~4味药,排行整齐。王世民教授在门诊严格按照病历书写规范书写,若王世民教授家中有病人来诊或直接到街上药房配药者,仍按秦老的格式书写。
(王世民教授的相似处方鉴赏)
秦老对方剂辨证有独到的见解。如逍遥散一般均认为其主治是木旺克土之证,秦老却认为逍遥散的主治乃是肝脾两虚,木不疏土,而不是木旺克土的肝强脾弱,也就是说肝是弱而不是强,这从方药组成即可知晓。方内用当归、白芍养肝,柴胡疏肝,以遂其调达之性,如果肝旺而用当归、白芍、柴胡势必助长气火,而脾受克制再用术、草、茯苓会更加雍滞,由此可见,逍遥散是补肝而不是泻肝,从而从根本上达到“木郁达之”。
又如越鞠丸,秦老认为越鞠丸不是治肝气的主方,而是一般行气解郁的主方。朱丹溪曾对本方明白指出“诸气膀郁,皆属于肺”,因而不能误解为一说解郁就是疏肝气,同样从其药物分析便可理解。
在五脏辨证中,秦老对肝脏尤为重视,认为肝的生理病理在五脏中涉及最广、引起病证最多,从《脏腑发病及用药法则提要》中就可以看出,肝排在五脏之首,并且以较大篇幅进行了论述。在肝病用药方面,秦老认为:①肝以血为体,以气为用。血宜充足,气宜条达。血不充足为虚,没有实证。气不条达有虚有实,以实证为多。根据“体”“用”的病变来考虑治疗,肝虚用养血,肝实用理气,成为一般的基本治法。补肝虚用养血(养阴)法,要注意不影响脾胃的运化功能,理肝气应避免辛温香燥引动肝阳。因此治疗肝病气分时不能忘记血分。肝病时,气分与血分相互影响,血分受寒、受热或血分不足均能影响气分。反之,气分不调也能影响血分的调和,常出现血虚气滞、血虚火旺等。因此调气方剂中常伍用当归、白芍、川芎等理血药,尤其是肝郁证,常常出现血虚现象,用药时需加以注意。②“木郁达之”是治疗肝病的纲要。无论肝气横逆、肝气郁结或肝火冲激,均由于肝失条达之故。所说疏肝、舒肝、平肝,还有泄肝、清肝等治法总的都是为了调达肝气。调肝的药不外理气、利气、降气,这些药性多辛散香燥,要用之适当,还宜适可而止,否则疏散太过,虽能收效一时,但重用、多用、久用,往往会耗气伤阴引起内热。在治疗肝胃不和时,有时愈理气胀满愈甚,愈理气肝火愈旺,就是这个原因。③清肝、泄肝的药多苦寒,亦可使脾胃受损,因此治疗肝火需分轻重,兼顾肝阴。肝火证的治疗,并非一派苦寒泻肝方药所能解决。轻者宜辛宜凉,清热达之,较重者宜清宜降,治其上升,若冲逆太过,则用苦寒直折,但都需照顾肝阴,如常用的龙胆泻肝汤,既以泻肝为主,又用生地滋阴,当归活血,柴胡疏散,即是此意。
秦伯未先生是孟河学派主将丁甘仁先生的高足,而孟河学派学术思想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提倡融合西医知识。秦老认为西医的诊断有助于对某些疾病的性质、发展和转归的认识,如对溃疡病的辨证论治,秦老指出这是个西医病名,它是西医对溃疡病的病史、病状、化验及X线与胃镜检查来诊断的,我们中医认为根据其临床表现,特别是症状方面,两者有不少共性,这就是某些共同的认识。因此,参考西医的诊断,以中医理论和辨证进行分型论治是可行的。尽管该病症状很多,但处方用药时只要抓住主症,找出本质,对某些兼带症状,加以适当照顾即可。就溃疡病来说,本质上是一个脾胃虚寒型的胃脘痛,故选用《金匮要略》治疗“虚劳里急腹中痛”的黄芪建中汤为主方是有效的,不必因某些枝节而另起炉灶。师言不假,王世民教授毕业后在消化科工作期间,曾治疗过一些溃疡病患者,后来还写过一篇《溃疡病临证一得》的小文,就是套用秦老的经验写的。
王世民教授参加工作后,结合他自己的实践,抱定“仰古尚新”的思维方法,坚信“邯郸学步不可为,他山之石能攻玉”,“古为今用,洋为中用”,遂开拓了“中医实验方剂学”的研究,并获得了一定的认可,这就是对秦老中西医结合学术思想的继承。
(二)毕业实习带教师恩
据王世民书中记载,北中医的第一届毕业生在毕业实习时的地点太多了,而且是五花八门,因医院医院一所。王世民教授有幸医院中医科,当时中医科在马路东面一个小楼里,科内有三位老大夫,马老、赵老可能年岁最大,科主任是陆石如,中年的是孔嗣伯和康大鲁,还有三位年轻的学徒,二女一男,护士若干人,护士长姓赵,中年人,对实习生很关照,带王世民教授的主要是孔老。王世民教授也跟过陆老和吴兆祥老先生。
1、孔嗣伯——脾湿肝热石膏孔
孔嗣伯先生曾向王世民教授再三讲解临证特别注意湿与热,曾曰“数十年来临证中,湿家兼热致病者十有八九,此天地气运使然也。盖湿热之来由,乃木旺土衰,木气乘于土败而贼之所致者也。是以湿重则热生,湿热蒸腾,则邪为湿所困矣,当今医者不可不查……”。所以,孔老用药多为清凉解之品,茯苓、猪苓、生石膏、黄连、黄芩、旋覆花、代赭石、栀子,以及诸生鲜药一鲜藕、梨、鲜石斛、鲜石菖蒲根等。王世民教授未见孔老使用附子、肉桂、干姜、黄芪、党参之类,大概就是基于重视脾、胃、肝的病理生理学认识,脾恶湿,而胃、肝易于积湿生热,两者相杂,则百病丛生矣。
近年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饮食上西化明显,饮用酒类及高糖饮料已成为风气,肉类食物、油煎类食物习以为常,这些饮食必然影响脾胃运化功能而生湿,湿盛则生痰,郁化热,遂成“脾湿肝热证”。王世民教授对于今日大腹便便的“发福”者,患脂肪肝者,本孔老之意,诊为脾湿肝热,师其法而不拘其药,投以防风通圣丸施治,多有效验。可见,“脾湿肝热说”在今天亦很有意义。
孔嗣伯先生是北京四大名医孔伯华先生的哲嗣。孔伯华老先生是京门最善用石膏者,故有“石膏孔”之美誉。孔嗣伯老师继承了孔太老之衣钵,认为石膏是凉而微寒。
孔嗣伯手迹
考《神农本草经》,石膏列于中品,称其味辛微寒,确非现行教材之“大寒”,功能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等。医圣张仲景之《伤寒论》、《金匮要略》用石膏者有11方,而唐代孙思邈的《千金方》用石膏者多达方,涉及内、外、妇、儿各科。尤其是明清以来?温病学派兴起,遂成为阳明气分实热证的首选药物之一。孔老认为,仲景之用石膏,是从烦躁、渴、喘、呕吐四处着眼为法。
如小青龙汤证,心下有水气,肺胀,咳而上气,脉浮,烦躁而喘,即加用石膏;大青龙汤之用石膏,亦是在于有烦躁;白虎加人参汤之用石膏,是在于大烦渴不解,舌上燥而烦;竹皮大丸证之用石膏,是在于中虚烦乱;此乃针对烦、躁之用石膏者也。白虎加人参汤证曰大渴,曰大烦渴不解,曰渴欲饮水;白虎汤是未明言渴,而言里有热,渴亦在其中矣;此乃针对渴而用石膏者也。越婢加半夏汤之治其人喘,肺胀,以半夏与石膏为伍。小青龙汤加石膏以治烦躁而喘;木防己汤用石膏在于其人喘满;麻杏石甘汤用石膏在于其汗出而喘;此乃针对喘满而用石膏者也。竹叶石膏汤证之欲吐;竹皮大丸证之呕逆;此乃针对呕吐而用石膏者也。孔师深谙石膏之疗能,认为其质重能泻胃火,其气轻能解肌表而生津液,除烦渴,退热疗斑,宣散外感温邪之实热,使热邪从毛孔透出。其性之凉并不过于其它凉药,但其解热之效远较其它凉药为胜。所以孔老坚信,“石膏一药,遇热即放胆用之,起死回生,功同金液,可收意外之效,绝无偾事之虞。”
2、陆石如——黄芪细辛多妙用
陆石如先生出身于中医世家,自幼随其父陆小香、叔父陆仲安习医。陆仲安先生曾先后开业于北京、上海等地,是享誉全国的名中医之一。善用黄芪,有“陆黄芪”之誉。著名学者胡适先生患肾炎,就是陆仲安先生治好的,已有数篇文章报道过此事。据说,孙中山先生病危时亦曾延请其诊治,可见其影响之大。陆石如老师得二位名家的真传,
陆老临证重视调理脾胃,保护气血津液,长于儿科,治疗小儿发热多用疏解消导法。尤妙在巧用细辛之温散以治疗排痰不爽的小儿肺炎高热不退,佐用些许细辛促使蕴结于肺之痰湿排出,热即可缓解。
细辛是临床上的常用药,性味辛温,有小毒。教科将其列入发散风寒药,即辛温解表药,功专祛风散寒、止痛、温肺化饮、通关窍。盖因痰由湿化,为阴邪,温乃化,在麻杏石甘汤中稍佐细辛(0.6g),使痰液顺利排出,痰咳自减,发热随即缓解。其诀窍在于用量,否则犹如火上加油,必然偾事。
王世民教授记录了一些陆老的讲座笔记。如夏日吐泻霍乱,如有积滞,当加入消导之品;如舌苔垢厚,不可用黄芩黄连,而当选用平胃散、保和丸,因芩连苦寒,有碍消化,而有积滞是热力不足,故当加入温通之品,如厚朴、陈皮、豆蔻等,有热者也不要紧,可在消导之品中加入银花、连翘之类。
还有使用黄芪的经验。小儿久泻,用炒苍术、白术之类常无效,可选用黄芪、黄连等同用而取效,但黄芪不必多用,4-5分即可,真可谓是使用黄芪之高手。进而指出慢性泄泻已不是脾虚而是命门火衰,应当加入温热药如附子、干姜类,但不可多用。
3、吴兆祥——葫芦白矾治肝病
据王世民教授记载,吴老身材魁梧,当时已是满头银发,说话不多,待人很客气,临床上吴老善治疑难杂症,如慢性肝炎、肝硬化等。王世民教授曾总结整理过吴老治疗一个腹水病人的病例。肝硬化腹水患者张某某,男,年5月6日初诊,已是第二次发生腹水,腹大如鼓,两下肢肿胀明显,尿少而黄,周身黄染,胸前部有蜘蛛痣。吴老断为臌胀,用茵陈蒿汤与逍遥散加减,另加葫芦瓢15g,服药3剂,尿量增加,每日约7-8次,连服13剂,腹水渐消,守方加减服至22剂,诸症大减。共调理半年多,基本康复,恢复半日轻工作。
王世民教授考其药,葫芦瓢性甘平,入心、小肠经,能利水道,治疗大腹水肿,常用量15~30g,入煎剂用。现代研究证明,确有显著的利尿作用。
当时慢性肝炎、急性黄疸型肝炎很多,吴老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常用一味白矾研面吞服或用汤药送服,通常是一次1g左右,有利胆退黄和恢复肝功能的作用。白矾是祛痰药,单服易引起恶心呕吐,吴老常配蔻仁3g共研粉,结合汤剂逍遥散加减方冲服,有时也用沉香末,大多都可减轻其副作用,且有助于肝功能的恢复。
(三)工作后拜师学艺情
1、白清佐——三晋名医育国医
王世民教授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山西省中医研究所临床研究室。次年初,研究所分管业务的副所长(曾任卫生部中医司司长、《健康报》总编)何高民先生,指令王世民教授去做白清佐先生的徒弟,继承、整理白老的临床经验,并叮嘱要虚心学习,及时总结汇报。自此以后,王世民教授侍师襄诊,开始了他临床医师的生涯。白清佐先生是王世民教授跟随最久的老师。
年,王世民教授校阅《白清佐先生临床经验辑要》,由科学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该书有白清佐先生临证医案40余则。
白老既有家传又有师授,学术上私淑黄元御、傅青主之学,深入堂奥,于内科、妇科杂病,皆所擅长,有胆有识,善用大剂附、桂、参、芪,屡起沉疴,享誉三晋,是山西省四大名老中医之一。
白老尝谓:“附子者,附乌头而生,如子之附母,子食母气,以之得气最全,故名附子,以川产者为佳。近世医家,每惑于《本经》辛温大毒之说,视如蛇蝎,终生不敢用,孰不思所谓‘毒’者,正所以起沉疴而能疗疾者也。观仲景一百一十三方,用附子者二十有三,其中生用者即有八方,仲景尝因附子有毒而废用乎?附子之用,上治心肺,中治脾胃,下治肝肾,无处不到,要在配伍得当,用之有法耳。”
白老临床上非常重视脾肾,并倡导“脾湿肾寒”之说。据王世民教授记录,白老还善用无名异治带下、硫磺治五更泻、磁石治疗失眠。
2、刘寿山——中药文献培大师
年春上,王世民教授被公派到北京宣武门医药的西学中班讲授中药、方剂课。由谢海洲老师举荐,王世民教授高兴地拜刘寿山先生为师学习,并且很快即进入“角色”。
刘老是著名的中药文献专家,由他主编的《中药研究文献摘要》共4册(最后的第5册改由刘嘉森任主编),收集摘录了~年年间世界各地用中、日、英、俄、法、德文撰写的中药文献余篇,涉及杂志种,中草药近千种加以整理编纂,共约万字,这在当时全靠手工来完成(仅摘抄的卡片就有4麻袋)。工作非常艰辛。
《中药研究文献摘要》给千百位研究中药的人员省却了大量查阅文献的时间,受到了国内外读者的欢迎。第一编获得年全国科技大会奖,第二编获陕西省科技成果一等奖(年),第三编获陕西省中医药成果奖(年)。另外1~3编由香港中文大学中药研究中心选译为英文输入电脑,以供世界各地检索。著名的中国科技史专家——英国的李约瑟博士,也专门为此书题辞祝贺,称其是“大有裨益于每一个中药学研究者的巨著”。可见其影响之大,影响之深。
王世民教授拜刘老为师时,正值《中药研究文献摘要》第一编出版已10余年,第二编(~年)正在编纂中。王世民教医院的西学中班讲授中药方剂课,上午随刘老在医科院药物所图书馆,查摘有关中药研究的文献。王世民教授主要是摘译日文杂志中有关中药与方剂药理及临床的文献。
三、精研覃思悟道鼎新
(一)特殊时期的“绝缘体”
王世民教授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山西省中医研究所(今山西省中医药研究所)。年,“文革”正“如火如荼”开展的时候,王世民教授像个社会“绝缘体”。
当时不少青年加入到了无休止的运动之中,而王世民教授却不为所动,任它风雨喧嚣,继续他的日常诊疗和文献挖掘整理工作。
工作、跟师学习之余,王世民又和大学时期一样,大部分时间就在图书馆。当时图书馆的负责人是解放前《山西日报》的总编辑、文献学家赵德三,他很喜欢这个每天来图书馆的年轻人,曾评价王世民教授是个爱读书、会读书的人。
鉴于当时高校已经停止招生,基层医务人员需要培训提高,他夜以继日,整理编写了20余万字的《中医方药手册》,在当时条件下,他甘心以单位的名义出版,由于是红色封面,被许多基层医务人员称为“中医方药的红宝书”,直到改革开放再版时,才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至今已发行7版,而且还在作为畅销书反复重印发行。
(二)同道精研助覃思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王世民教授工作中也得到了许多朋友的关怀和启示。王世民教授将好友对他的指点和帮助编撰成文,发表在《山西中医》杂志上。如分别在年、年和年刊出的“缅怀良师益友贾得道先生”、“轸念师兄朱进忠”、“‘乐将金针度与人’的王怀义大夫”及“师友零金碎玉录”系列文章中。
1、贾得道——生活关怀及赠书
上世纪的60年代,贾得道先生是西学中班的主任,王世民教授讲授中药及方剂课。有一次,贾老见王世民教授在阅读《吕晚村文集》,看到王世民教授渴求知识,喜欢读书,就赠送王世民教授一本《类出简说》,以示鼓励。
自此以后,王世民教授经常向贾老请教、学习,他们交往30余年。年,贾老带王世民教授去杭州参加了中国药材公司的中药学术讨论会。年,在修订王世民教授编著的《中医方药手册》时,贾老也给了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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