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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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差点自焚了,在搞了一个通宵之后急诊手术之后,困意像凛冬一卷厚重的黑心棉被,既不保暖又让人窒息。我先点一支烟清醒一下,再有半个小时就该交班了,如果睡着了,到时候更难受。谁料想实在太困了,点烟的时候一哆嗦,火机的火苗又大,一下把自己的头发点着了,慌乱中瞬间清醒,噼噼啪啪把火拍灭,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席卷而来,我拿个小镜子看看头发,前额像绵羊毛一样凹卷成一个大坑,还残留着烧焦的凝缩成团的发丝灰,我找了把小剪刀把这些烧坏的头发都减掉,哎,咋看都像个哈巴狗,一会去剪个头发吧。曾几何时我一直想把头发剃了,省的洗头的麻烦,费时间又费洗发水,剃个光头洗脸的时候都能顺便抹一把,但想归想,有没有勇气剃掉是另一回事,动刀我不怕,出血我不怕,一想到剃光头心里倒有些惶惶不安,直到若干年后秃顶了,依然没有勇气去剃掉周围并不算浓密的卷毛。

院内就有个理发店,洗剪吹10块,平常多是老头老太太去剪,年轻人多数都到那奢华的理发店去剪,充个会员大几百小几千的,洗剪吹少也几十块钱,多则几百块,也没见得比这老手艺强多少火候。我就穿着白衣径直去了院内的理发店,一来是有急会诊了立马能赶过去,二来是我觉得自己这个头不值几十块钱。不过说白了还是穷,我带着徒弟做个阑尾,两个手术室护士,至少一个麻醉老师,五个人头一百二十块钱手术费,不及托尼老师一把剪刀。

我这个头发也确实有点长了,想来小半年没剪了,以前剪发的时候还有些小紧张,手心里甚至还能捏出汗来,生怕剪完之后颜值大跌,现在由于脸上爆痘爆的太厉害,也谈不上啥颜值了,也就破罐子破摔,反倒坦然了,剪得过程中居然睡着了。急诊的电话铃声吓得我一机灵,我吓得剪头发的老师傅一机灵,老师傅吓得手上的推子一机灵,推子吓得我头皮一机灵,刚剪了一半的头发头皮一个锃亮的大缺口,得嘞,想不剃都不行了。

“男性85岁,转移性右下腹痛2天,考虑阑尾炎穿孔,既往有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腹主动脉夹层,心脏做过搭桥,一直吃波立维,医院,不是说做不了就是没床,病人这会儿心率,血压80/50,看样子感染性休克了。也就你能搞得了了,老李。”老赵语气都有些凝重,我知道他向来是把病情往轻里说,生怕我拒收。

“得,老赵你先别给我戴高帽,先不说这个岁数的阑尾穿孔感染性休克,单单是他这些基础病往外拎一拎也能要了命,医院人都不收,凭啥到我这就得腾挪出一张床?”我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镜子里漏出一绺头皮的自己,老师傅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旁边,不知道是插不上话还是不知道说些啥。

“你也就是嘴硬,赶紧来吧,是块硬骨头,家属是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小姑娘,在这哭的梨花带雨的,我都安慰不住。”他还特别强调了单身。

“瞧你操的这个心,我马上就到。”也甭拿单身诱惑我,我是医生我单身我活该。

转身跟老师傅说我去会个诊,完了回来您给剃个光头,钱我先放这,老师傅好像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说话我提着白大褂就跑向急诊了,感染性休克晚一分就多十分风险。还好白大褂里有个蓝帽子。

老人干瘦干瘦的,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双眼紧闭,鼻翼急促地一歙一歙,吼吼的痰鸣音,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完全失聪了,没办法交流,查体也不太配合,肚子紧的像块铁板,压一下他就会痛苦的哼一声,眉头的疙瘩就会拧得更大。急诊会碰到很多打架斗殴相互扯皮的,是不是真受了伤不是看他多能吆喝,多能喊疼,人是会撒谎的,但是下意识的表情不会,肚子上的肌肉不会,时间久了,眼一瞄手一搭,这人是不是真受了伤生了病,伤的重不重,病的轻不轻,也就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了。

我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我拧成疙瘩不是因为我也肚子疼,是因为这老人心衰了,凝血还差的一塌糊涂,都报了危急值,别说感染性休克,就这个凝血,切开肚皮血就可能一直不停地流,倒也不是怕他一直血流不止,而是就做个阑尾炎,这个天底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手术,甚至连有的病人都不屑一顾的小手术,不知道栽了多少医生的职业生涯,不知道要了多少病人的命。

我有些踌躇,有些犹豫,但病人的情况又的确由不得踌躇,由不得犹豫,想着还是收住院做手术,手术怎么做,腔镜指定不行,开刀倒简单,只是麻醉给不给麻,腰麻硬膜外连想也不用想,全麻可能一诱导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静脉麻醉病人可能喘着喘着就憋过去了,只能局麻,局麻做穿孔的感染性休克的阑尾炎?光一想就一头冷汗。

家属是老人的孙女儿,还不是亲孙女儿,是老人收养的,老人有三个儿子,但跟三个儿子都不亲,多年以前就断了联系,身边没个亲没个靠,就这一个养孙女儿。老赵没骗我,这姑娘确实年轻貌美,眼睛都哭肿了依然灵动秀气,她见我犹豫,嘭地一下跪在了地上,说自己就这一个爷爷,求求你救救他,说着就要磕头,我连忙扶她起来,丫头你不能给我跪,我哪能受得起,这是要让我折寿呢。然后我就收入院,一是面对这梨花带雨动了恻隐之心,一是老人这病再辗转一下路上可能就没了,但她这一跪我却又不自主地提防起来,这些年术前给你下跪,信誓旦旦死在台上也认可,术后出个小的并发症就闹得你鸡犬不宁的病人可不在少数。

手术刻不容缓,但是麻醉跟我预想的一样,不是人家不给麻,是麻了十之八九撂在台上了,下不了台不光麻醉的忌讳,更是我们的忌讳。只能跟家属好好谈,我局麻做,九死一生,

这真是九死一生,这时候不迷信也只能尽人事信天命了。那姑娘倒是麻利地把字签了,一边签一边说,就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埋怨你们,医院都不收我,你们收了我,就对我有恩,我爷就是没了,我也给他瞧上了病,瞧上了病你们就是我的恩人。

感恩的话我其实没往心里去,之前闹事儿的哪一个不是感恩戴德,千恩万谢,一朝被蛇咬,十年都怕了这井绳。

老人是真瘦,好像是疼的昏了过去,也可能是感染陷入了浅昏迷,总之对局麻药反应良好,很顺利进入腹腔,先把一肚子脓液吸了个干净,又好好冲洗了下腹腔,然后才动刀切阑尾,感染性休克的病人,清理感染灶的脓液永远是首位的,不能颠倒过来,如果先动刀,这些脓这些毒足够杀死一个人的。清理完腹腔老人的氧饱和度一下就上来了,阑尾的手术就那么三五下就结束了,摆个引流管关完腹病人居然醒了,瞪着凸出来的大眼珠子找孙女儿,他孙女儿看到他更是喜极而泣。我在旁边眯眯笑着沾沾自喜。

也不知道是老人天生健谈还是见着孙女儿有说不完的话,回病房后他就一直不停地说,由于心衰说三句停两句,劝也劝不下,凶也凶不住,竟足足说了一下午,傍晚才沉沉睡去,病人低热,他孙女儿就一直笑着听他说,时不时地给他擦擦额头,擦擦脖颈,擦擦手心、脚心,降体温。第二天一早去查房老人许是睡足了,许是病根祛除了,许是心衰纠正了,神采奕奕地说着各种赞美的话,倒是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然后非要自己起床上厕所小便,孙女儿拿了小便壶让他在床上尿,他竟然急了眼,拗不过他,孙女儿便要扶他起床,人起到一半突然像泄了气一样,又瘫倒在床上,嘴也歪了,眼也斜了,右半边身子不能动了,话也说的模糊不清,他孙女儿一下又吓哭了。

典型的脑梗,赶紧推着去做了个头颅的CT,这期间神经内科住院总已经候着了,还很纳闷儿,凝血差成这样还能血栓。感染性休克有个高凝的时间段,容易出血栓,后边消耗掉凝血因子和血小板就DIC了,别说手术,扎个针就青一大片,别说扎针,躺着胳着了就紫一大片,别说胳着了,就是不摸他不碰他,胃啊肠子啊自己可能就汩汩冒血了,再加上可能形成脓栓、菌栓,脑梗还不是最严重的,一下肺栓塞了、心梗了,抢救可能都没的机会。

然而病人除了并发症,虽然和手术无关,还是挺心塞,他要是顺利恢复了,又够我吹一年的了,而此刻我的眉头又拧成了一个疙瘩。

病人CT回来,不幸中的万幸,梗塞灶不是特别大,病人回来时嘴歪的轻了,眼斜的也轻了,左半边身子虽然还不能动,但是左手指和左脚趾能勾勾了,说话虽然还模糊,但好歹能听清了,然后转到神内去后续治疗了,对他们来说这么点的脑梗灶不算个啥,对我们来说却是个棘手沉重的大包袱。

期间我还过去给老人换过几次药,拔了引流管,拆了线,眼见他一天天活泛起来,能嚼食了,能鼓腮了,能扶着床栏杆走两步了。家属更是千感恩万感谢的,总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心里也放下块石头。

老人脑梗当天转到神经内科之后,我感觉堵得慌,才留意到自己参差不齐的头发,心一横,又去了院里的理发店。

“师傅,剃了……”

Jackey小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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